根據中國鋼鐵協會的最新數(shu)據，在經歷了近年來(lai)的高速增長后，中國粗鋼產量在2015年(nian)上半年(nian)出(chu)現(xian)了近(jin)20年(nian)以來的(de)首次(ci)下降。很多業內人士認為(wei)，這意(yi)味著中(zhong)國(guo)的(de)鋼鐵產量將在2015年達(da)到峰(feng)值，同時，中國鋼鐵價格(ge)降至(zhi)20多年來的最低水平。
2014年(nian)，鋼(gang)鐵行(xing)業銷(xiao)售利潤率僅(jin)為0.85%，連(lian)續幾年(nian)處于各(ge)個工(gong)業行(xing)業的(de)(de)最低水平。今年(nian)以來國有(you)大(da)型鋼(gang)(gang)鐵企業攀鋼(gang)(gang)集團成都(dou)鋼(gang)(gang)釩有(you)限公司(si)（攀成鋼(gang)(gang)）的(de)(de)關停，以及(ji)之(zhi)前包括山(shan)西海鑫鋼(gang)(gang)鐵等大(da)型鋼(gang)(gang)鐵企業的(de)(de)破產(chan)重組，就是中國鋼(gang)(gang)鐵業面(mian)對困境的(de)(de)一個縮影(ying)。
一(yi)些分析(xi)人士認為，中(zhong)國鋼鐵業(ye)近幾年的不(bu)景氣，是(shi)這個行業(ye)周期性變化的一(yi)部分。畢竟，在2007年，中國鋼鐵行業仍然有超過7%的(de)平均銷(xiao)售利潤(run)率。他們認為，當前(qian)鋼鐵(tie)行業(ye)的(de)衰退(tui)，主(zhu)要是前(qian)幾(ji)年(nian)鋼鐵(tie)產能無(wu)序擴張的(de)結果(guo)。隨(sui)著國家對落后產能的(de)進一步壓縮，鋼鐵(tie)價(jia)格(ge)會重新上升(sheng)，中國鋼鐵(tie)業(ye)將(jiang)重新提振(zhen)。
過(guo)剩產能當然是(shi)導致當前中國(guo)鋼鐵(tie)業困境的(de)一個重(zhong)要(yao)因(yin)素。在過(guo)去的(de)十年間，國(guo)家出(chu)臺(tai)了不(bu)少于20項針(zhen)對(dui)淘(tao)汰鋼鐵落后產能(neng)的(de)政(zheng)策，但(dan)是(shi)這些舉措對(dui)壓縮(suo)中國鋼鐵的(de)總體(ti)(ti)產能(neng)收效(xiao)甚(shen)微(wei)。根據工(gong)信(xin)部的(de)數據，全(quan)國粗鋼產能(neng)仍然從2008年底(di)的(de)6.6億噸攀升到(dao)2014年底的11.6億(yi)噸。
然(ran)而，當前(qian)中(zhong)國鋼(gang)鐵(tie)業(ye)(ye)(ye)面(mian)臨的(de)(de)形勢，似乎已經超過(guo)了在(zai)大(da)宗商品(pin)行(xing)業(ye)(ye)(ye)通(tong)常能(neng)(neng)觀測(ce)到的(de)(de)過(guo)度投資(zi)、產能(neng)(neng)過(guo)剩、價(jia)格下跌、產能(neng)(neng)收縮(suo)、價(jia)格回升交替發生的(de)(de)周期性現(xian)象。像其他工業(ye)(ye)(ye)化(hua)國家(jia)在(zai)歷史上曾經經歷過(guo)的(de)(de)一(yi)樣，在(zai)今后(hou)幾(ji)年內，中(zhong)國鋼(gang)鐵(tie)業(ye)(ye)(ye)的(de)(de)產能(neng)(neng)將(jiang)會(hui)持續減(jian)少，該行(xing)業(ye)(ye)(ye)產值(zhi)在(zai)經濟中(zhong)的(de)(de)比重和就業(ye)(ye)(ye)人數將(jiang)會(hui)大(da)幅下降。一(yi)些跡(ji)象表(biao)明，除了產業(ye)(ye)(ye)周期因素(su)外，中(zhong)國鋼(gang)鐵(tie)業(ye)(ye)(ye)面(mian)臨的(de)(de)更有可能(neng)(neng)是結構(gou)的(de)(de)變化(hua)。中(zhong)國可能(neng)(neng)迎來自己的(de)(de)“后(hou)鋼(gang)鐵(tie)”時代。
從(cong)1870年的(de)第二次工(gong)業(ye)革命(ming)開始(shi)，傳統的(de)歐洲工(gong)業(ye)國(guo)家的(de)鋼產(chan)(chan)量(liang)占世(shi)界總產(chan)(chan)量(liang)的(de)比例逐(zhu)步被美(mei)國(guo)趕(gan)上。美(mei)國(guo)粗鋼產(chan)(chan)量(liang)占世(shi)界總產(chan)(chan)量(liang)在(zai)1920年左(zuo)右(you)達到60%，此后開始下跌。同時日(ri)本鋼鐵產量(liang)從1950年代(dai)起開始快(kuai)速攀升，占世(shi)界(jie)總產量的比重在1970年代達到峰(feng)值，之后從16%的水平逐步(bu)回落，到2014年僅占世界(jie)總(zong)產量的不到7%。就中國而(er)言，鋼鐵產(chan)(chan)量(liang)(liang)占世界總產(chan)(chan)量(liang)(liang)的比重從(cong)2000年的15%躍升到2008年的38%，到2014年已經超過世界總產量50%。
歷(li)史上發生的(de)“鋼鐵危機”，是工業(ye)(ye)化國家鋼鐵業(ye)(ye)結(jie)構性變化的(de)標(biao)志。與(yu)當(dang)前中國鋼鐵業(ye)(ye)面(mian)臨(lin)危機可相(xiang)比較的(de)是，始于(yu)1974年，席卷(juan)美國和歐洲(zhou)主要(yao)工業國家的(de)(de)那場“鋼(gang)鐵危機”。危機之初，很多人也認(ren)為，這(zhe)只不(bu)過鋼(gang)鐵行(xing)業的(de)(de)又一次周期性下(xia)跌(die)。但是這(zhe)次鋼(gang)鐵危機的(de)(de)劇烈程(cheng)度，超過了所有(you)人的(de)(de)想象。在(zai)1974年(nian)到1984年的10年間，英國的鋼(gang)鐵(tie)產量下(xia)跌近60%，美國下跌近(jin)40%，西德下跌26%，法國下跌(die)近30%。
比產量下(xia)跌更加劇烈的(de)是(shi)就業(ye)人(ren)數的(de)變(bian)化(hua)。英國(guo)鋼鐵業(ye)的(de)產業(ye)工人(ren)人(ren)數在1974-84年十年間從近20萬人(ren)下降到不足7萬人(ren)，下跌65%。美國鋼鐵工人(ren)人(ren)數從超過50萬人下降到(dao)23萬人，跌幅超過一半。西(xi)德從23萬(wan)人(ren)下降到不(bu)到17萬人(ren)，法國(guo)從近(jin)16萬(wan)人下降到不到9萬人，盧森堡從2萬4千(qian)人下跌一(yi)半到1萬2千(qian)人(ren)。曾經在1870年占世界鋼產(chan)量近40%的英國鋼(gang)鐵業，1980年產量僅占世界總(zong)產量的2.7%。盡管從1980年代(dai)之后世界鋼鐵業(ye)又經歷了幾次復(fu)蘇，但是這些工業(ye)國(guo)家鋼鐵業(ye)就(jiu)業(ye)人(ren)數再也沒有恢復(fu)到1980年代危機(ji)前的水平。比(bi)如英國鋼鐵業工人數到2000年已(yi)不足3萬人，美國(guo)在2000年約為15萬人，東西(xi)德國(guo)合并后加起來(lai)的鋼鐵業總人數在2000年(nian)不到(dao)7萬人。曾(ceng)經重要(yao)的鋼鐵(tie)生(sheng)產國盧森堡(bao)，在(zai)2000年鋼鐵業從(cong)業人(ren)數僅有約4千人。
隨(sui)著中(zhong)國(guo)大(da)規模基建活動的放緩，特(te)別是在環(huan)保壓力不(bu)斷增加的背景(jing)下(xia)，中(zhong)國(guo)鋼鐵業(ye)在今(jin)后幾年內也有可能迎來結構性的衰退。接下(xia)來的問題，就像原國(guo)家冶金(jin)局(ju)局(ju)長(chang)、全國(guo)工商(shang)聯冶金(jin)商(shang)會(hui)原名譽會(hui)長(chang)趙喜子(zi)所說(shuo)，“2015年(nian)，一(yi)些鋼(gang)鐵企業要(yao)想好(hao)怎(zen)么去(qu)‘死(si)’”。事實(shi)上，這不僅僅是鋼(gang)鐵企業需(xu)要(yao)面對的(de)問題，也(ye)是中國(guo)眾多以鋼(gang)鐵為支柱產業的(de)鋼(gang)鐵城市需(xu)要(yao)認真準備(bei)的(de)問題。
在(zai)這方面，澳(ao)大利亞BHP公(gong)(gong)司(si)（必和必拓公(gong)(gong)司(si)的前身(shen)）在(zai)90年代(dai)末關閉澳大利亞紐卡斯爾鋼鐵廠(chang)的過程，提供(gong)了(le)一個可以(yi)借鑒(jian)的案例(li)。
BHP鋼鐵(tie)廠的(de)關停，被澳洲財經媒體稱為是二戰后澳大利亞最重大的(de)工(gong)業(ye)重組事件(jian)。這個始建于(yu)1912年(nian)的大型(xing)鋼廠，在1970和80年(nian)(nian)代年(nian)(nian)產量(liang)超過2百萬噸，為(wei)超過(guo)1萬名工(gong)人提供就業，是(shi)當地最大的雇主(zhu)單位，也是(shi)紐卡(ka)斯(si)爾(er)市(shi)及周(zhou)邊地區無可爭議(yi)的經濟支柱。然而自1980年(nian)代開始，面對來(lai)自包括日本和韓(han)國(guo)等新興鋼鐵出口(kou)國(guo)的競爭，BHP鋼鐵廠的產品(pin)逐步失(shi)去(qu)競爭(zheng)力(li)。1997年，BHP鋼鐵(tie)廠(chang)宣布將在1999年關停。
在(zai)(zai)鋼廠關停兩年后，紐卡斯爾所在(zai)(zai)地區的失業率在(zai)(zai)2001年達(da)到10.4%的峰值，然后就(jiu)業(ye)逐步(bu)好轉，到2003年就(jiu)業已(yi)經達(da)到澳洲和所在新南(nan)威爾士州(zhou)（新州(zhou)）的平均水平。到2007年以后，紐卡(ka)斯爾地(di)區的就業甚(shen)至(zhi)好(hao)于澳洲和新州的水平。在鋼廠(chang)關停(ting)10年后，2009年(nian)紐卡斯爾(er)作在地(di)區的失(shi)業率僅為(wei)4.4.%，顯著低(di)于全國的5.4%和新州的5.7%。
紐卡斯爾的轉型(xing)被(bei)包括新(xin)洲(zhou)前任州(zhou)長和澳洲(zhou)現任總理在內的很多人士譽為澳洲(zhou)其他城(cheng)市工業轉型(xing)的榜(bang)樣。紐卡斯爾有幾點經驗(yan)似乎(hu)可以值得(de)中國的鋼鐵(tie)城(cheng)市借鑒。
首先，澳(ao)洲聯(lian)邦(bang)政府和新州在(zai)BHP鋼(gang)鐵廠(chang)宣布(bu)關停(ting)決(jue)定后向紐卡斯爾(er)所在地區提供了一攬子援助計劃。這(zhe)些(xie)包括由聯邦政(zheng)府(fu)、州政(zheng)府(fu)和BHP公(gong)司各出資1千萬澳幣建立的，旨(zhi)在(zai)(zai)吸引新產業、創造就(jiu)業的基(ji)金。更重要的是(shi)，在(zai)(zai)改變單一(yi)產業結(jie)構方面(mian)，政府的作用(yong)還體現(xian)在(zai)(zai)對醫療、教育和(he)(he)科(ke)學產業的持續投資和(he)(he)資源(yuan)分(fen)配(pei)上。比如(ru)當地的紐(niu)卡斯爾大學在(zai)(zai)2001年(nian)成為當(dang)地的最大雇傭(yong)單位(wei)。另外政府(fu)所(suo)屬的當(dang)地職業技術教育學(xue)院擁有(you)15個校區(qu)，在2010年(nian)招收(shou)5萬5千(qian)名學生，同(tong)時為2500名教師提供就業(ye)。從2001年到(dao)2011年10年間，當(dang)地醫(yi)療和社會服務機構的就業(ye)增長44%，其中(zhong)相當部分是公立(li)醫(yi)院的增長。在BHP鋼鐵廠(chang)關停后，聯邦科學和工業研究院還(huan)把下屬(shu)的“可持續能源研究中心”搬遷到紐卡斯(si)爾，促進當地產業升級和就業。
如何安排原有(you)鋼廠工(gong)人是鋼廠關(guan)停面(mian)臨的最大挑(tiao)戰。從宣布關(guan)停決定到實際關(guan)停間近2年半的過渡期(qi)，顯然對(dui)(dui)減少對(dui)(dui)原有(you)工人的沖擊起到了(le)幫(bang)助。在過渡期(qi)中，BHP公司(si)和(he)(he)工會(hui)就(jiu)關(guan)停的(de)步驟和(he)(he)勞(lao)資雙方(fang)的(de)責任和(he)(he)義務(wu)達成一致。除了通(tong)常的(de)再(zai)就(jiu)業(ye)和(he)(he)培訓服務(wu)外，政府和(he)(he)BHP公(gong)司還向愿意(yi)利用失業(ye)賠(pei)償(chang)金自我創業(ye)的工人(ren)提供特別(bie)的企業(ye)咨(zi)詢(xun)服(fu)務(wu)。這些咨(zi)詢(xun)服(fu)務(wu)特別(bie)注意(yi)幫助(zhu)創業(ye)工人(ren)加強風險意(yi)識，因為對于他們來說，“花掉失業(ye)賠(pei)償(chang)金最快的方式，就(jiu)是自我創業(ye)投資失敗”。
最后(hou)，大型鋼廠(chang)的關停對當地(di)經(jing)(jing)濟帶來的也不完全是壞(huai)消(xiao)息。以紐卡斯爾的房(fang)地(di)產(chan)業為例(li)，由于鋼鐵(tie)生產(chan)對環境的負面影響(xiang)，當地(di)房(fang)地(di)產(chan)價格(ge)曾經(jing)(jing)長期(qi)大幅滯后(hou)于全國的房(fang)地(di)產(chan)市場。而在BHP鋼廠(chang)關停決定宣布的幾(ji)周內(nei)，當地房地產迎來(lai)了大幅(fu)上(shang)漲(zhang)。在鋼廠(chang)關停之前(qian)，城市就(jiu)業(ye)比較單(dan)一，也沒(mei)有強烈的提升(sheng)勞動力(li)技能(neng)的需求。在BHP鋼廠關停后，大學和職業教育的需求在(zai)當地有很大增(zeng)長。此外環境的改善(shan)也(ye)推(tui)進了當地旅(lv)游業的發(fa)展。
大(da)型鋼廠的關(guan)停會對工人和他(ta)們家(jia)庭帶來巨大(da)影響，紐卡斯爾(er)也存在著BHP退出(chu)后(hou)帶(dai)來的(de)(de)(de)社會(hui)問題。在工業化國(guo)家鋼鐵企(qi)業關停、轉移的(de)(de)(de)“去工業化”過程中，成功的(de)(de)(de)經驗(yan)有很多，失(shi)敗(bai)的(de)(de)(de)案例也不少。前者(zhe)比如美(mei)(mei)國(guo)的(de)(de)(de)匹茲堡和(he)德國(guo)的(de)(de)(de)魯爾(er)地區，后(hou)者(zhe)包(bao)括美(mei)(mei)國(guo)的(de)(de)(de)揚斯敦(dun)（Youngstown）市(shi)，在1977年被稱為(wei)“黑色星期一”的一天中5千工(gong)人被裁減，至(zhi)今(jin)當地城市經濟還在(zai)掙扎(zha)。正是由(you)于(yu)轉型的(de)(de)艱難，才需(xu)要認真研判中(zhong)國(guo)鋼鐵業的(de)(de)結構性變(bian)化。如果中(zhong)國(guo)的(de)(de)確在(zai)走向(xiang)“后鋼鐵”時代(dai)，就需(xu)要相關企業和政府(fu)及早為此作(zuo)出(chu)安(an)排。
